“田园女权主义者“应该不是一个好词。

在网上，你能看到无数网友对这个词汇所对应的群体，进行各种抨击。

讽刺“田园女权”的漫画

甚至，在有些人心中，我们这儿的“女权“几乎等同于“厌男症”“只要权利，不要义务“的“伪女权”。

可是有一天，我在想到电视上一位侠女时，心里突然也涌现出“田园女权主义者“这个词。

这位侠女是《白发魔女传》里的“玉罗刹”——练霓裳。

因为印象中，见过这样一幕：练霓裳的女徒弟和男人说了几句话，然后练霓裳就对徒弟进行体罚，让她一边举大石头一边说：“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，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……”

够“厌男症”吧？

为了搞清练霓裳到底配不配得上“田园女权主义者“这个称呼，我把梁羽生的原著给看了一遍。

这一看，发现练霓裳真的是有些“厌男”，也真的是有些“女权”。

女人有时坠入情网，便如化身为尘埃。可练霓裳不但不会仰视男人，还将男人喷得一文不值。

见自己的结义姐妹铁珊瑚想念拒婚的情郎，她说的可不是那些常见安慰，如“他可能很忙”“也许他想慢慢来”。

而是说：“天下臭男子多着呢！没有他们，咱们难道就不成吗？”

后来，因男朋友卓一航优柔寡断、性情懦弱，练霓裳悲愤交加，一夜白头，便变得更加厌男了。

表现包括，她给自己年幼的徒弟飞红巾“洗脑”：男人很少好的，长大了不要理那些臭男子。

在我们刻板印象中，女权主义者总是脾气差，喜欢到处争论、吵架，仿佛不争个你死我活绝不愿罢休。

练霓裳也有这“毛病”。她人生中的一大关键词就是：比武。

无论是面对生平未逢敌手的风尘异士铁飞龙，还是面对武功盖世的红花鬼母，练霓裳都是来者不拒。

她敢于对武功胜于自己的红花鬼母挑衅：“你这老妖妇还不认输，要等死么？”

还敢对前辈铁飞龙喝问：“你的师父叫什么名字？”实在是不把长幼尊卑的传统道德观放在眼里。

而练霓裳与其师兄岳鸣珂的争输赢，则是从青丝争到了白发。

将飞红巾收为徒弟的目的竟是：岳鸣珂收了一个叫杨云骢的徒弟，所以她也要收个徒弟为自己争气。

即便是在现代，还是有很多人主张，女人不宜主动、高调、主外。否则，也许会落下轻浮、随便、不务正业的骂名。

但顶着“女魔头”称号的练霓裳，早将“女德”一脚踢飞。

如果你能透视她的内心，一定会发现，那里根本没有“妇人贞静自守，柔顺事人，专心内政，不与外事”之类的信条。

在两性问题上，练霓裳可谓没羞没躁，完全无矜持可言。

她曾以为岳鸣珂与铁珊瑚有私情，便逼迫师兄成亲，见岳鸣珂羞得满脸通红，便笑着抢道：“男女爱慕，事极寻常，我若有喜欢的人，就对谁都不怕说。遮遮掩掩，岂是侠士行径！”

她的行径，确实不遮不掩，比如，竟当着武当派的几位长老面，将自己看上的掌门卓一航给掳走了。

而在所谓女人的“外事”上，练霓裳“插手”颇多。她不囿于与卓一航的爱恨情仇，一会儿忙着占山为王、劫富济贫，一会儿又忙着惩罚卖国奸贼。

到了故事结尾，她没有对苦苦寻求优昙仙花（能治白发）的卓一航 “柔顺而从之”，居然觉得婚嫁已是没有意思，宁愿孤独终老。

是不是有些像那些口口声声喊着“终身不嫁”的部分女权主义者？

总之，练霓裳身上有女性独立意识、自主意识，这很“女权”，然而同时，她也有着比较偏激、极端的一面。

但，我还是比较喜欢梁羽生塑造的这个以“女魔头”为主角的故事。

因为，很少有武侠故事像《白发魔女传》这样，愿意给女人称王称霸、遗世独立的机会。

记得小时候看过的武侠片里，虽也有女主武功盖过男主，可后来都被男主反超了，如《甘十九妹》里的甘明珠、《神雕侠侣》里的小龙女。

女不及男、女人作为男人贤内助存在，像是武侠片里的铁律。纵使是“悟性高”、武功了得的黄蓉，终极梦想也仅仅是辅助夫君。

因此，我愿意忽略练霓裳的种种缺点，将她视为真女权。

写到这里，我突然想到，在现实生活中，声讨“田园女权”的声音仿佛已经成为一种潮流。

热衷声讨“田园女权”的他们，姿态有些像“名门正派”武当派抵触“异端邪派”玉罗刹。

甚至有时，他们还有点像那个正统忠君观念深入心肺的杨涟，即便练霓裳前来为他助力，也会被当作敌人，遭一句嘲讽：大明江山岂是流寇能抢得去的！

杨涟和武当派的人都忘了真正去了解练霓裳，他们对她所做的，更多是想象、攻击或远离。

练霓裳的思想观念固然不完美，正如很多人心中的“女性主义”不完美一样。

然而，我们似乎总是苛求女性主义者发表的观点无懈可击，一旦发现其中有瑕疵，或者发现她们自身有这样那样的问题（如情绪化），她们就立刻沦为了“伪女权”“女权biao”。

当然，有漏洞的东西，确实应该被查漏补缺，不断完善。

可我们中的一些人做了什么呢？

当男性名人出轨时，总有人呐喊：“那是男人本质决定的。”

当女性遭X骚扰上网倾诉时，会有人说：“下次多穿点。”

当女员工因生育等问题遭遇职场不公时，有人说：“平等不意味着等同，觉得不公平？怕是患了被迫害妄想症吧？”

当妈妈们想给孩子冠上母姓，又会遇见强烈反对：“你这样的话，你男人在外面还有尊严吗？”

爱说这些话的人可能还意识不到，这些声音会助长“仇男”情绪。

实际上，一些女性主义者需要的，并非像传言中所述的那么多。

你看那个玉罗刹，看似蛮横霸道、不近人情，却还是对卓一航动了心。

她动心的那一刹那前，卓一航做了什么呢？

他只是，脱下大衣，盖在她身上，以防止她着凉。

可惜的是，现实中不少人被“女权”吓退了、震惊了，一如《白发魔女传》中一听见“玉罗刹”三字便立马变色的人们……

于是，局面就变得如同卓一航的那句慨叹：人与人之间的误会，真是难消除。

可明明，女性主义“战场”的两边，并非是男和女，而是剥削、压迫，和反抗剥削、压迫啊。

作者：肖大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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